以貌取人

金庸在《俠客行》的附錄中說，《虯髯客傳》「或許可以說是我國武俠小說的鼻祖」。我們不妨走近些看一看。他這樣說的原因是「有歷史的背景而又不完全依照歷史；有男女青年的戀愛；男的是豪傑，而女的是美人」。那其實更近乎「金庸武俠小說」的寫照。例如還珠樓主的《蜀山劍俠傳》偏向神話、志怪、劍仙等奇情，並沒有涉及很多歷史。而王度廬的武俠小說也只是以「俠義」精神為主。

以我看，《虯髯客傳》情節中特別渲染的，乃是「閱人」之術。從一開始，李靖以布衣之身去謁見楊素之後，夜間紅拂妓去李靖的旅館投奔他，不為什麼，只因紅拂「閱天下之人多矣，未有如公者」，於是「絲蘿非獨生，願託喬木」。紅拂這個慧眼，亦發揮於初見虯髯客。其時虯髯客「乘蹇驢而來，投革囊於爐前，取枕欹臥，看『紅拂』梳頭」，狀甚無禮。李靖在旁刷馬，「怒甚」。紅拂卻能一眼看穿虯髯客並非尋常人，「一手握髮，一手映身搖示，令勿怒」；之後，萍水相逢的三人竟然結拜為兄妹，虯髯客閱人的本領亦自不弱。他說李靖「儀形器宇，真丈夫也」；續問「亦知太原有異人乎？」李靖於是穿針引線，帶他往見及後一統天下的唐太宗李世民；先後兩次。第一次，「太宗至，不衫不屨，裼裘而來，神氣揚揚，貌與常異。」虯髯看到「默居座末，見之心死」，對李靖說：「真天子也。」但自忖只得十八九，想要找一位道士朋友再次證實。第二次，一眾弈棋，召李世民看棋。過了不久，太宗來到，「精采驚人，長揖就座，神氣清朗，滿座風生，顧盼暐如」。那道士一見慘然，說「此局全輸矣……救無路矣！復奚言？」

所謂「閱人之術」，以廣州話出之，可以說是「睇相」。從一個人的外表形態去斷定他的性格才智，甚至禍福吉凶：這種學問的研究，中外都有。東漢時期，中國社會盛行「讖緯」。「讖」是戰國後期開始流行的一種「預示吉凶」的說話，發展下來，成為廟宇或道觀中用以求神問卜的行為，是為「求籤」。當時有一位著名的思想家王充寫了一本書叫《論衡》，目的是「冀悟迷惑之心，使知虛實之分」，所以對「讖緯」提出頗為嚴厲的批判。但他卻也認同「睇相」。在該書的一篇〈骨相〉中，他由黃帝開始，細述各統治者面相和體態的精奇之處，例如說「黃帝龍顏、舜目重瞳、文王四乳、周公背僂」。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樂活知食　踢走都市病》現已發售）

歡迎訂購：實體書、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