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步維艱的禍首
數年前被邀請在一個於台灣舉行的醫學研討會中演講，看見一群亞洲家庭醫學科、復健科、骨科及神經系統科醫生對痛症治療及超聲波引導治療的熱誠，筆者深受感動。雖然只有短短一天的會議，但參加人數竟超過三百，遠超主辦組織籌備時預計的人數。看見各人孜孜不倦地學習及踴躍地提問，筆者實在為亞洲各地未來的醫療發展欣喜不已。
同站講台的還有從美國而來的足科治療專家，筆者跟這位前輩多次在美國及墨西哥一同教學，他素來樂觀幽默，這次有幸跟他在亞洲合作及交流，實在獲益良多。前輩和太太預備在台灣逗留三數天，然後前往東南亞地區旅遊2至3個星期才返回美國。前輩夫婦二人已超過70歲，不辭勞苦千里迢迢到亞洲教學，教授一眾後輩醫生各種因足部問題而引致人體上下肢以至全身的痛症，確實開拓了我們不少眼界。
膝蓋劇痛
前輩太太向來左膝偶爾會有痛楚，平時多由丈夫透過手法治療得以紓緩。可能因這幾天舟車勞頓，加上未能在短時間內適應美國及台灣兩地時差，以致他倆到埗那一晚起幾個晚上都不能安睡。這天醫學研討會進行期間，前輩太太感到整個人疲憊不堪，左腳極度痠軟無力，不能站立，主辦組織即時安排人員護送她返回酒店休息。
翌日筆者本來打算在返港前跟他倆到附近公園逛逛，豈料前輩太太可能一整晚躺在床上沒有多郁動，以致早上一踏下床，雙腿尤其左膝蓋劇痛不已，舉步艱難。前輩打算按往常方法用他拿手的手法治療治理，但每一下觸碰都引致她痛得呼天搶地的尖叫，前輩根本無法進行任何治療。
憑筆者過往的臨床經驗及觀察，病人在沒有遭受碰撞或意外創傷的情況下，突然感到患處有像刀割的感覺或劇痛無比，甚至連用手指輕力觸碰也不能承受那感覺（Allodynia），多數與某些周邊神經線出現問題有關。前輩清楚知道妻子這次的病況並非像過往般因力學問題而引致膝痛，前輩也認同筆者的意見，即時聯絡負責研討會的本地醫生，安排我們眾人盡快到他們相熟的診所跟進。
錯誤訊息
筆者從徒手檢查及詳細超聲波掃描診斷，更加確定前輩太太左膝的「隱神經」（Saphenous Nerve）及「閉孔神經」（Obturator Nerve）嚴重發炎，整條神經線十分腫脹，相對正常的右膝附近的隱神經和閉孔神經粗了3倍多。隱神經是「股神經」（Femoral Nerve）中最大及最粗的分支，而閉孔神經是「腰神經叢」（lumbar plexus）除了股神經外另外一個重要的分支。兩條神經線都是下肢重要的控制肌肉和感覺的神經。
其實我們整個身體滿布「周邊神經」（Peripheral Nerves），當神經線接收到外界溫度、感覺上的轉變，便會透過脊髓（Spinal Cord）傳遞訊息給我們的大腦。同樣地，大腦會把受到刺激後的反應，透過神經線傳送到身體器官或四肢做出相應的反應。周邊神經有一個特質，就是當它受傷或發炎後，它就會變得特別敏感，即使沒有受到外界任何刺激也不停地向中樞神經系統發出錯誤訊息（Central Sensitisation），以致肢體有強烈痛楚或觸電的感覺。
因應前輩太太的神經線發炎情況導致左腳無法動彈，筆者建議她可考慮採用「超聲波引導神經線水分離解套」（Ultrasound Guided Hydrodissection of Nerves）【註】的治療。方法是使用與血液濃度相若的葡萄糖液（5%的葡萄糖液），用超聲波引導，用這5%的葡萄糖液把那些發炎的神經線和附近擠壓神經線的軟組織分離，把因發炎腫脹以致收窄了的神經線的通道開通，讓這些神經線可以重新正常運作，從而減輕神經痛。因神經線通常跟血管縱橫交錯，此注射必須在超聲波引導下進行，使醫生能準確地從超聲波影像中找到發炎的神經線，並把葡萄糖液注射到正確的位置，更避免傷到附近的血管。因應神經線發炎的不同程度，病者有機會需要接受多於一次的注射，以達至更佳效果及更理想的復元。
即時紓緩
前輩明白上述治療方案是唯一可以即時紓緩前輩太太劇痛的方法，故要求診所當值醫生在筆者的指導下替前輩太太進行了超聲波引導神經線水分離解套的注射。前輩太太經過治療後隨即感到痛楚減輕不少，經過數十分鐘的休息後，她已能緩緩地從病床上走下來，而且能輕鬆的從診症室的一端走到另一端。
安頓好前輩夫婦二人回酒店休息後，筆者也匆匆趕往機場，準備乘搭航班回港。
回港後兩天，得知前輩跟太太已離開台灣前往東南亞旅程的首站日本。數天後收到前輩傳來的電郵相片，看見在綠油油草地上站立着的兩位長輩笑容滿臉、風采依然，相信前輩太太膝部的情況已有不少改善，筆者心感欣慰。
註：Lam KHS, Hung CY, Chiang YP, et al. Ultrasound-Guided Nerve Hydrodissection for Pain Management: Rationale, Methods, Current Literature, and Theoretical Mechanisms. J Pain Res. 2020;13:1957-1968.
撰文 : 林敬熹醫生＿香港家庭醫學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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