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宗之師
本來,「師」的相反字是「徒」,「父」的相反字是「子」。但連在一起之後,「師父」的相反詞卻是「徒弟」或「弟子」,無端端走出了一個「弟」字。在所謂「五倫」之中,「父子」與「兄弟」各各自成一倫,是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這個「弟」字,本應是相對「兄」而言;而嚴格地說,兄弟之間應有親屬關係。但演變下來,在同輩中若碰上一些年紀較大的男子,往往尊稱之為「兄」,於是自己也就成為「弟」了。再延伸開去,「兄弟」竟然可以用於女子,相等「姊妹」二字。例如《孟子》〈萬章上〉篇:「於衛主讎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
至於「師父」一詞,其中着重的是「師」字:韓愈〈師說〉:「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加多一個「父」字,可能只是表示尊敬之意。這方面,中外有一個不約而同的做法。中國人尊稱僧尼道士為「師父」,基督教則稱牧師為father。另一方面,尚有「師傅」一詞,用以稱呼有專門技藝的人,例如「理髮師傅」。中國剛開放之時我赴大陸辦事。在汽車中,人人都稱駕車司機為「師傅」。現今這個稱謂在香港也通行了。
另有「宗師」一詞。那是指「師」中個別至高無上者,不單單可從之而學習,更屬值得崇拜景仰之人,尤其用於孔子身上。《漢書》〈藝文志〉:「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那屬「文」的方面。至於「武」,則有武俠小說中的所謂「一代宗師」。這樣子的另類用法,可能是金庸始創的。
孔子雖說是萬世師表,但他傳授的一套,卻並非完全由他自己想出來。孔子的思想受到老子的影響不少;至於他教導的例如詩、書、易,都來自古人。孔子之功在於集其大成,自成一家。
在西方的科學家中,牛頓可說是「一代宗師」。不過,他的研究成果,也有從前人學說中「集大成」的成份,不完全是他始創;他另闢蹊徑,再加以恢弘的整體論述而已。他自己也曾說過:If I have seen further, it is by standing on the shoulder of Giants,如果我看得更遠,那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這句說話出現於牛頓在1675年寫給胡克(Robert Hooke)的一封信中,事實上並非由他原創,而是西方的一個普遍說法,早已有希臘文及拉丁文版本。曾經說過類似這句話的人,起碼可以追溯到公元五世紀的Priscian和十二世紀的Bernard of Chart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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