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與空

有一個朋友買了一輛新車。剛駛回家的初期，他對那部車真的是好得不得了。整天記掛，一日看幾回，幾乎去到茶飯不思的地步。一有空就拿着水桶清潔用具等，去到停車場仔細地為它清潔抹拭。再而在把汽車開動的時候，更是提心吊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深恐一個不小心，會令其受損。

但車子在路上走，受到碰撞乃是早晚免不了的。有一天，一不留神，轉彎時與路旁泊着一輛越野車的防欄架稍微揩了一下，造成車身一點點磨損痕跡。不算很嚴重，亦不礙眼，但總是帶來了瑕疵。你可能會料他很傷心的了。不錯，傷心總是有的。但一段短時間的炆憎過後，反應卻有180度轉變，反而比較之前更平和。像是鬆了一大口氣，肩上的重擔卸了下來，說道：「好了，以後不用擔心了。」

他的想法相信是，在事情未發生之前，那部車子在他心目中是完美無瑕的。所以他不遺餘力照顧，不能讓它遭受任何意外事故。但現在既然已經「破身」，正是一件污兩件穢，反而可以鬆懈下來，以前那種戰戰兢兢的心情已經消失，毋須繼續像往日那般緊張操心。對這部車子，他仍是小心護理，但從容多了。

小學時，我有一個同學年年考第一。他對這個名次着緊得不得了。有一次得了一個第二，大大的不高興。細看之下，原來有一科的成績標示明顯退步了。他不服氣，找該科老師要求重核試卷，擾攘半天，沒有什麼結果，才靜下來。當年校中由五年級開始有中文班、英文班之分。有一些學生四年級完結後選讀英文班，之後大部分課本改為英語；雖然不習慣，但全班同學如是，老師教學時也特別扶持相就，大家無分彼此，一視同仁，慢慢地也就適應了。這位同學要待五年級學期完了才申讀六年級英文班，理論上跳了半級。雖然校方基於他過去的成績准了，但他一下子更換了整體語言媒介，與班中其他同學的能力馬上有高下之別，於是第一次考試就跌到二十多名。自此一蹶不振，之後再也沒有考到過第一。不過，可說是因禍得福。他從而心安理得，視名次如敝屣，擺脫了這個覊絆。

人生中有不少關卡，都是自己造出來的，有人稱之為「心魔」：心中有則有，心中消除了，不理會它，也就沒有了。佛家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就是這個道理。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樂活知食　踢走都市病》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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