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把關者

周汝昌先生是近代研究《紅樓夢》的著名學者。他指出，曹雪芹在書中從兩個主要角色甄士隱、賈雨村的遭遇，將故事伸展開去，要旨乃是「隱真演假——以『賈』喻『甄』」。在第一回中，大石牌坊上的一副對聯，道出了整本書的提綱挈領。聯曰：「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及至第五回，寶玉在夢中隨警幻仙姑到「太虛幻境」時也得見此聯。周先生解說：世間每一個真的事物，必然有不少假的圍繞着；當人人都把假當成真的時候，「真實」的卻變成像「假」的一般。

曹雪芹在《紅樓夢》一書中所詬病者，主要是世事人情，指出其中假的多，真的少。因為世人總是喜歡作假，以「假惺惺」的態度處世。從而產生的現象包括世俗中諸般禮儀應酬，其中每每已流為形式，再也沒有情感在內。所以，表面上曹雪芹像是反禮數，其實他是厭惡弄虛作假。

幸虧曹雪芹生在三百年前，如果他生活在今天，那就更不得了。十八世紀時縱是有人口出狂言妄語，能傳播到的範圍也不會大。今天的媒體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不少新聞有作假誇大的成份，遺害深遠。

例如英美等諸國誣衊中國政府在新疆對維吾爾人實施的所謂「種族滅絕」，原是全無根據的。但中國政府除了指出那是彌天大謊，很難為自己申辯。原因是，要證明一件事物的存在比較容易；但反之，要證明一件事物的不存在卻十分困難。所以有一句法律用語，說的是he who asserts proves（主動聲稱者須證實之）。如果你說我在某地某時有打人的行為，將人證物證提供出來可也，理論上應不難做到；但在我方面，怎樣才能證明「沒有」？

既然指控新疆維吾爾人被中國政府所謂「種族滅絕」的人，拿不出確切的事實根據，他所言者自可視之為謊話。但在今天，睜開眼睛說謊話的人很多。一般的商業廣告皆不免誤導、誇張。從業者有賴廣告生存，從中取利，將過分甚至假的說話宣之於口，也許尚可原諒，因為那出自他們的職業需要。然則作為一個真相的把關者，例如政府領導，或者是那些有責任維持誠信的傳媒工作者，他們怎可以不去追求真相，而是將真相扭曲、遮蓋、銷毀，以至以假作真？美國在小布殊時代藉「大殺傷力武器」（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之謊話入侵別國，令生靈塗炭，百萬人流離失所。他們午夜夢迴，捫心自問，可會有悔疚之心？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樂活知食　踢走都市病》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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