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的孩子（下）

子俊的怒氣，其實是源於自己。他眼看爸爸對姐姐施虐，尤其在醉酒後，爸爸更會一面以雙手緊箍姐姐纖細的頸部，一面大喝︰「我要殺死你！」雖然每次也未能「成功」地達到其目的，但爸爸當時猙獰的嘴臉、兇狠的眼神，都深深烙印在子俊的腦海中。

年僅12歲的他，早已因這不平凡的家庭背景，培養出超乎其年齡的成熟。他有感爸爸並非可靠之親人，而自己是家中唯一的男士，理應擔起保護家人的責任，盡力保護姐姐與媽媽遠離危險。只是，還未成年的子俊，無論個子及能力上，都未能與爸爸較量。儘管他多番嘗試對抗爸爸，最後也只能默默無言地站在一旁。強烈的仇恨加上無力感，只有眼睜睜地看着摯親繼續承受爸爸的暴力。

子俊的怒氣，也是對自己發的脾氣，他理解不了這種無力感，亦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同學們太幸福了，基本上理解不了他的狀況；老師們太忙，也無暇逐一處理學生們的家事。在求助無門之下，子俊找不到情緒的發洩口。只能在發脾氣時，模仿爸爸的怒言，向媽媽大叫殺死你的氣言。子俊對我明言，他從來都沒有動手的念頭，他想透過激烈的說話，讓得不到宣洩的情緒得以抒發出來。

他對爸爸的敢怒不敢言，是把發洩對象轉移到媽媽身上的原因之一。另一個更關鍵的原因，終於在與子俊數次對話後揭曉。媽媽與爸爸的惡劣關係，還滲入了第三者。子俊也搞不清由何時開始，媽媽身邊總有個男性朋友對她噓寒問暖，三不五時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子俊不討厭這位男性朋友，只是不明白媽媽的取態，她是討厭爸爸才特意找個第三者？擋不住的情感？太多疑問纏繞着子俊，而答案的終結者就是媽媽，他因而把得不到答案的怒氣指向媽媽，屢屢因小事向她找碴。

溝通並沒有年齡輩份之分，年輕如子俊，也懂得理解與體諒，對孩子有所隱瞞，並非溝通良方，多走一步，了解孩子的想法，也是個建立關係的竅門。

作者為精神科專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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