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視過度沉迷社媒難自拔 演算法成癮 跨世代危機
相信一般人都認識「電玩成癮」的損害，但其實還有一種更隱蔽、影響更大的危機在我們身邊，它不僅傷害青少年，也波及成年人和長者；就像房間裏的大象，明明存在卻被忽視，學界稱之為「演算法成癮」（Algorithmic Addiction【註】），過度沉迷不同社交媒體難以自拔，甚至會影響大腦，造成睡眠障礙、出現憂鬱、衝動及注意力問題，是一場跨世代的公共衞生危機。
世界衞生組織已將「遊戲障礙」（Gaming Disorder）列入國際疾病分類，定義為失去控制、生活優先順序顛倒、身體功能受損地沉迷電玩遊戲。但這只是冰山一角，若只聚焦於遊戲，就會忽略社交媒體與演算法設計帶來的更廣泛成癮風險。
電玩成癮至少有明確的「開始」與「結束」，但社交媒體透過「無限滾動」（Infinite scroll）設計，讓人不知不覺耗掉大量時間，更重要的是，這種成癮不限於青少年；成年人因工作需求長時間使用網上平台，長者則因孤獨或行動不便而依賴手機，結果是所有年齡層皆暴露在風險之下。
手機裏的隱形操縱者，通常都不被用家留意：社交平台（TikTok、Facebook、IG、YouTube等等）並非中立工具，而是透過人工智慧驅動的演算法，精準追蹤使用者偏好，設計成如同「數位老虎機」般的機制，核心目標在於最大化延長用戶停留時間，最常見是以下三大演算法操控策略：
一、隨機獎勵：如同賭博機制，使用者無法預測下一則帖文或「讚」何時出現，因而持續刺激多巴胺（Dopamine）分泌，獎勵使用，形成「再滑一下」的無限循環。
二、個人化推送與無限滾動：演算法能迅速掌握使用者的偏好，持續推送量身訂製的內容；同時，平台透過「無限滾動」設計移除停頓點（例如頁面結束），讓使用者在瀏覽過程中難以自然中斷，進而延長使用時間。
三、社交壓力放大：青少年擔心錯過同儕動態而焦慮，長者因未能即時回覆訊息而不安，平台刻意放大人際壓力並利用認知偏見，令使用者更難脫離。
相較於青少年沉迷電玩會引發家長關切，長者每日長時間滑手機，卻常被合理化為「休閒娛樂」。然而，由於老年族群正面臨認知功能變化，加之數位知識普遍匱乏，他們往往難以洞察平台的成癮設計。在孤獨感與社交孤立的驅動下，他們更容易過度依賴手機；若再結合綁定的銀行賬戶，便使其淪為網路詐騙的高風險目標，讓老年族群在演算法成癮的危機中格外突出。
成癮的病理生理效應，可由神經影像（fMRI）研究顯示：過度使用社交媒體會影響前額葉皮質與獎賞系統，其模式與物質使用障礙相似；當大腦習慣於高強度刺激，現實中的交談或閱讀便顯得乏味，進而導致快感缺乏（Anhedonia）。相關研究指出，青少年若長期高頻使用社交與數位媒體，容易影響睡眠、出現憂鬱、衝動及注意力問題。
呼籲加警示標籤
全球雖已開始正視演算法帶來的危害，但政策焦點多集中於兒童保護，對高齡族群的關注仍顯不足；例如歐盟《數位服務法》要求平台提高透明度並限制未成年人接觸高風險內容；美國在2024年由外科醫生辦公室（Office of the Surgeon General）呼籲社交媒體加上警示標籤，提醒其對青少年心理健康的危害。而香港目前並沒針對任何年齡層的專門政策，防止社交媒體或演算法操控，僅依靠一般的私隱與網絡安全法規，香港在這方面相對落後。
為了應對網上數碼平台無所不在的影響，因應策略需要在兩個層面雙管齊下：
個人層面：透過設定每日使用上限來進行「數碼節食」，改善睡眠並減少焦慮，同時自問「是我在滑手機，還是演算法在支配我？」以培養認知覺察；透過面對面的社交與線下興趣，優先建立現實世界的聯結。
政策與教育層面：政府必須加強平台監管，要求其公開演算法邏輯並承擔責任；在學校與社區推動公共教育，普及數碼健康知識；為老年人設計更多線下活動以增強社會支持，減輕孤獨感。
演算法成癮並非未來式，而是現在進行式；不是少數人的問題，而是整個社會的挑戰。從沉迷短視頻的青少年到透過手機觀看世界的長者，這是一場跨世代公共衞生危機。平台透過心理學設計操縱注意力，個人意志力顯得渺小。這不僅是「自制力不足」的問題，而是需要制度性監管、透明的演算法設計，以及全民數碼健康教育。
註：此為學界提出的概念，尚未被正式列入國際疾病分類或臨床診斷。
撰文 : 陳少斌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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