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能慶祝的生日（下）

孕婦的生命一分一秒地流逝，現在只剩下到底她的新生兒能否安全送到我手上。兒科醫生一般會為這個情況做事前評估，所以在我未到達前，我已經組合了所需要的人手和團隊來為這個新生命預備，已經聯絡我的second call，是一位更資深的醫生，新生兒團隊亦已嚴陣以待，將所有需要應用的儀器安放好，在深切治療部最接近該樓層的地方，放了一張病床讓新生兒一到達就即刻可以立即救治。15分鐘內，一個突然沒有生命跡象的孕婦，就在沒麻醉之下，婦產科醫生在普通病房內緊急開刀，將新生兒從已經窒息的胎盤拯救出來。如想像般一樣惡劣，新生兒沒有生命跡象。
這個時候，所有曾經學過的新生兒急救知識，必須全力以赴應用出來，爭取每分每秒，令小孩子可以重新呼吸起來。寶寶在我們搶救下，5分鐘內回復意識，在穩定他的呼吸和脈搏後，我們就送他到深切治療部，進行治療、化驗，處理電解質等問題。半小時後，母親擦身而過。寫到這裏，才發現，原來這是唯一在小孩子生命裏，和母親最接近的一刻，已經昏迷的孕婦，一位失去知覺的媽媽，連做媽媽的感覺也未曾感受到，就已經離開了孩子……麻醉科醫生和產科醫生一邊做心外壓，一邊趕急送孕婦到成人深切治療部去，穩定下來後做腦掃描。原來年輕的孕婦，血管出現問題而突然出血中風。跟隨孕婦病床後面有一個驚惶失措、面色慘白的男士。他應該是當天世界上最不幸的男人。一個晚上，他失去了妻子，而孩子也要進入新生兒深切治療部。作為兒科醫生，可以給父親的只有一句安慰說話：「快些去看你太太，BB沒問題，我們一定會全力以赴，照顧好他。」男人淚如雨下……
可憐這個寶寶，出世當天就是媽媽離世的一天。作為新生兒，應該如何看自己呢？作為他的父親，每次孩子生日，就是妻子離世的同一天，應該如何安頓自己心情呢？
說到這裏，你可能會認為這個是非常可憐的故事，老實說，作為醫生那麼多年，一個痛快的死亡，絕對不是壞事。只是，希望孩子及孩子的爸，不要折磨自己，不要沉溺在傷痛之中。能為勇敢但已經逝去的媽媽為孩子慶祝生日，活出燦爛人生。孩子就是媽媽生命的奇蹟。
作者為兒科專科醫生

[信健康] 新生命誕生的矛盾，醫生訊息可留意！【更多健康資訊：health.hkej.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