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無可戀
金庸創作的《射鵰英雄傳》曾經有過另一個名字,叫《大漠英雄傳》。其中有一段故事。1957年小說原於《香港商報》連載,同年9月已有人在台灣陸續出版單行本。翌年1月被台灣省保安司令部查禁,指控它「為共匪宣傳之圖畫文字」;箇中道理不詳,但猜測是因為情節暗合毛澤東所作《沁園春.雪》詞中「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之句。1980年5月,遠景出版社將書名更改成《大漠英雄傳》出版,但仍因「查內容與經查禁之《射鵰英雄傳》雷同」而「應予取締,並扣押其出版品」。
《射鵰英雄傳》之名,應是在金庸尚未開筆已定下來。但「射鵰」這回事,要去到第五回中才有交代,已經連載了兩個月。作者敍說有一群黑鵰攻擊一雙白鵰,一隻白鵰被引開了,另一隻則落單,不敵而戰死,遺下兩頭待哺中的小白鵰。書中主角郭靖當下彎弓射鵰,將餘下黑鵰驅走,於是切合書的名字。
金庸描述,離開了的那頭白鵰被「誘引到極遠之處。鵰眼視力極遠,早見到愛侶已喪生在懸崖之上……迅速飛回。」牠盤來旋去,不住悲鳴。「只聽得白鵰一聲長鳴,振翼直上雲霄……突然如一支箭般從雲中猛衝下來,噗的一聲,一頭撞在岩石之上,登時斃命。」之後郭靖撫孤,豢養小白鵰,長大了跟隨他。
誠然,牲畜禽獸也有親情。我們有「老牛舐犢」的說法。白居易《燕詩示劉叟》,形容母燕哺兒過程:「四兒日夜長,索食聲孜孜。青蟲不易捕,黃口無飽期。嘴爪雖欲敝,心力不知疲。須臾十來往,猶恐巢中饑。辛勤三十日,母瘦雛漸肥。」雛鳥「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樹枝。舉翅不回顧,隨風四散飛」,此乃自然現象。但之後「雌雄空中鳴」,其發聲是否為了呼兒歸?再而「入空巢裏,啁啾終夜」,那是否屬「悲」的表現?這些都甚可商榷。
至於鴛鴦,生活習性多為成雙成對,結伴而行,傳統中國文化中常被視作為恩愛夫妻、忠貞不渝永恒愛情的象徵。其行為是不是真的由「愛情」推動?以至如金庸筆下雙鵰,竟因「愛侶」死亡,因而自殺?凡此種種,可能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正所謂「螻蟻尚且貪生」,個別動物雖有「家庭」觀念,例如獅子一般集合在一起生活,由一頭雄獅帶領,儼然一家之主。但箇中聯繫之物難言是「愛」,更未必可昇華至「殉情」之舉。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樂活知食 踢走都市病》現已發售)
歡迎訂購:實體書、電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