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精神 運動心理

一波三折的2020年奧運，在疫情陰霾下、驚濤駭浪中圓滿地在2021年8月8日結束，香港隊帶着出人意料的1金2銀3銅佳績載譽歸來。

本文所討論的「奧運精神」，並不是奧運憲章所述的提倡「世界和平、友誼和團結」，而是用精神心理學去分析現代人的「運動心理」。筆者是根據「心理分析學」鼻祖佛洛伊德的理論而加以發揮：人是有兩種與生俱來的對立性原始慾望，一是「生的原慾，含有創造、快樂和生育等意思」（Libido）；二是「死的原慾，含有戰爭、征服、死亡和殺戮等意義」（Morbido/Thanatos）。從宏觀的角度而言，這就是人類歷史永恒不變的戰爭與和平。

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的創辦是人類認識和平的可貴，試圖透過古希臘文明所倡導的「體格力量」和「健康崇尚」去控制國際間的仇恨情緒，使之昇華（Sublimation）成為公平的競技。當然，大家都知道奧運並不能達到創辦者的理想，以前冷戰，比賽是美、蘇之間的角力；現在則是各國展示軟實力及團結國民的武器。近年，各屆奧運在團結國際友誼、相互了解對方文化、減低摩擦方面應該有一定的促進作用。日本在國內疫情爆發之際、國民反對聲音四起下，毅然負起國際義務，在危難中主辦今屆奧運，實在令人讚賞。

反敗為勝

「運動破愁城，社交滅心魔」是筆者的口頭禪，既有科學根據，亦和世界衞生組織的呼籲相符。香港運動員在東京的出色表現不但可以「一劍振人心」，還能發揚「獅子山精神」──永不放棄。

筆者非常同意泳手何詩蓓在賽後接受訪問的見解，她說比賽時是靠「八成心態，兩成體能」。參加奧運比賽的絕大部分運動員，狀態應該都達到高峰，臨場表現視乎自己能發揮多少水準，這就是勝負的關鍵。何詩蓓兩戰僅敗，屈居亞軍，但仍然輕鬆自然，面露笑容，可見她具備極高的心理質素。九七後為港首奪奧運金牌的劍手張家朗，披露以前他水準不定是由於心浮氣躁，甚至發脾氣。今屆比賽他也試過情緒波動，幸能及時調整心態，在逆境中沉着應戰，並在8強賽事大幅落後下絕不放棄，一分一分的追上，最終竟能淘汰世青冠軍的俄羅斯劍手Kirill Borodachev。臨場的心理質素對運動員的表現有決定性作用，上述的因素相信亦會影響主教練的調兵遣將、成敗得失。

筆者是足球的發燒友，上屆世界盃曾親臨莫斯科觀看了幾場重要的賽事，其中之一是英格蘭對克羅地亞的準決賽。

英格蘭陣中以年輕球員為主，而克羅地亞就有球星莫迪歷（Modric）領軍，兩隊的實力不相伯仲，勝負在乎臨場的表現和主教練/領隊的部署。當時英軍在上半場領先一球，領隊修夫基（Southgate）在下半場收起前鋒的攻擊球員史達寧（Sterling），換入防守球員準備固守終場。他的舉措促成雙方球員有不同的心理狀態，英軍採取守勢，想保持勝局；克軍破釜沉舟，一定要收復失地，結果克軍以二比一反敗為勝。英軍士氣受挫，在季軍爭奪戰中見負於比利時，三甲不入。

剛過去的7月，因疫情而延遲了一年的歐洲國家盃展開，三獅軍團（英格蘭）自1966年奪得世界盃以來，首次殺入重要賽事的決賽，而決賽又在英格蘭本土進行，主隊有天時、地利、人和優勢，是奪標的大熱門。歷史雖然不會重複，但會循環出現。英格蘭開賽一瞬間便取得入球，大家以為可以乘勢多取入球，大勝意大利。誰知修夫基沒有汲取世界盃失敗的教訓，指示球隊展開守勢，仍然不明白「進攻是最佳防守」的道理，結果又給對手追平，加時後兩隊亦無法再添紀錄，最後要進行極具幸運成份和考驗球員心理質素高低的「十二碼」射球，以判勝負。

英、意兩隊一定在賽前有訓練球員主射十二碼，以備最後的生死對決。修夫基派出3名年輕的黑人球員參加5人射手團，誰知他們3人全都射失，使被人「看低半線」的意大利險勝奪標。

兵家大忌

準備慶祝的英格蘭球迷大失所望，聯同不少傳媒大事抨擊修夫基的戰術錯誤和派遣球員射十二碼的策略，其中還有很多謾罵牽涉種族歧視。有報道指修夫基選擇球員射十二碼的原則──依照訓練時的表現為準。年輕球員在訓練場中可能會百發百中，因為當作遊戲一般，但在正式比賽時，心理壓力就截然不同，而且面對數以萬計主戰球迷吶喊助威，情緒重擔更會百上加斤，就如前文強調何詩蓓所言比賽時是靠「八成心態，兩成體能」。英格蘭萬事俱備，冠軍卻失諸交臂，筆者主觀地認為責任在於修夫基身上，因為他未能汲取以前失敗的教訓，在領先一球下，下令退守，犯上兵家大忌，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易」。英格蘭連續兩次未能染指重要賽事的桂冠，很多人都認為修夫基是難辭其咎的，因為他本身的心理質素軟弱，使球員難發揮所長，甚至缺乏自信心，未能乘勝追擊，穩握勝券。

心理質素的高低，不但是運動場上的勝負分野，還可以引用於戰場方面。《左傳．曹劌論戰》中記述齊師大軍壓境，處於弱勢的魯國奮起應戰。因為魯國處於劣勢，所以首先採取守勢，以消磨敵軍的銳氣。齊軍3次出擊，魯軍都能夠穩住陣勢，士兵的信心和勇氣也增加了；相反對方師老無功，軍心自然渙散，甚至無心戀戰。曹劌掌握兩軍對陣的心理：「一鼓作起，再而衰，三而竭」的因素，以弱勝強。

美國女子體操選手拜爾斯（Simone Biles）是上屆奧運會4面金牌的得主，本屆以強勢出場，但因為以保護個人「精神健康」（Mental Health）為由退出大部分比賽，得到各方面的諒解。

人生在各種場合上都會面臨巨大的挑戰，形成沉重的心理負擔，因為成敗得失可能會為人生帶來極深遠的影響。如果我們自小就能培養正向的心理質素，對日後的事業和人際關係發展都會是無往而不利的。

撰文 : 陳仲謀醫生_香港精神健康議會召集人、香港精神健康促進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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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陳仲謀最新著作《疫時代精神海嘯》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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