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內外

有一個「腦筋急轉彎」問題。試在你置身之處以外的地上，畫一個圓。問的是，要怎麼樣畫，才能達致面積最大的圓圈？答案：先是雙腳合攏，盡量不要在腳之間留下空位；之後在雙腳的外圍，貼着其邊緣，團團然畫上一條圓周線。至此功成。或者有人會反駁，這個圓圈怎可說是大？更何況，你站於其中，不能算是在你「置身之處以外」。你回應：「我現在宣稱我站的地方屬圓圈之外。」須知同樣的一條圓周線的「圈」，能造成兩個「圓」的範疇。雙腳站立之處可說是內圈；這條線之外的部分，同時也在整個地球上形成另一個圈。後者涵蓋地球全部表面，乃是最大面積的，不可能更大了。
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在於你的「宣稱」。此「宣稱」指明，你的雙腳處於圈「外」。一旦說法被接納成為圭臬典則，圓周的另一邊成為圈「內」，形勢逆轉。
現實中，同樣例子比比皆是。白人從非洲捕捉黑人，將他們擄回歐美奴役，所持理據之一，正是「黑人屬圈外」，換言之，不是人，是另一種動物。於是，站在奴隸主立場，人人視之理所當然。
基督教嚴禁「偶像崇拜」（idolatry）。傳教士來到中國，要將寺廟都拆掉，內中供奉的神像都砸毁，說那些只是人製造出來的東西，沒有真實的存在。因為基督教宣稱他們的上帝是唯一的神，也就一下子將所有其他民族的神祇排斥於「圈外」，成為異端邪惡的象徵。
古代中國人也有宗教，但儒家傳統文化不談這個。《論語．先進第十一》：「季路問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曰：『未知生，焉知死？』」活人的事情還沒有理解，哪能為死人打算？未能弄懂生命，何以探究死亡？《論語．述而》：「子不語怪、力、亂、神。」孔子是避開了這些話題。
在《論語．雍也》中，樊遲問「知」，請孔子解說。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怎樣才算有智慧？孔子舉例：作為一個從政領導的人，主要工作是為老百姓服務。對於鬼神，不盲目親近，保持距離，保持「敬」的態度，可謂有智慧。宗教予人寄託、給人慰藉，大體上也算是導人向善。不過，在世俗事務上，尊重之餘，須適可而止。

（編者按：顧小培最新著作《樂活知食　踢走都市病》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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