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 大情義

「秀英以前很愛跳舞，如今有輕微認知障礙，住在老人院舍，我就在她住的院舍為她作外展物理治療。平安夜這天，我特意挑選了一首聖誕歌，然後牽起秀英的手，與她一起投入聖誕氣氛中，用刻意為秀英設計作訓練平衡力的舞步，再加入唱歌或對話等一些『運動──認知』雙重任務，盡量讓她獲得最多訓練。當音樂停下，練習亦圓滿結束。這時，秀英拉着我，向我說：『阿女……你先跟我過來。』」
「秀英邊說邊帶我到她的房間，拿出一條相當華麗的長裙道：『阿女，你不要當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今天是聖誕節，年輕人外出慶祝要開心點，亦要着得光鮮一點，這件飲衫你拿去吧。但要小心帶眼識人，不要被人呃呀！』」
「我輕輕拍着秀英的手：『我會小心帶眼識人，不會被人呃。你放心吧，今天晚上我會早點回家。』然後我指着身上的飾物笑說︰『你先把你的飲衫收好，你看我這件衣服，也很好看呀。』聽到這句，秀英才把剛剛拿起的衣服收起，離開時仍忍不住再次提醒我出門要小心。雖然只是秀英的外展物理治療師，不過，有幸被秀英錯認為她的女兒，這一份關懷確實讓我感到窩心。」

以人為本
「陳伯是一個非常有禮貌的病人。我們每次在病房替他量度維生指數、派藥，他總會說『唔該』、『多謝』。住院期間，陳伯日常生活大部分能自己處理，他從不離開床位，只會間中在床邊坐坐，午餐和晚餐都是太太預備。有一天黃昏探病時段，陳太突然走過來告訴我：『姑娘，陳伯食慾愈來愈差，今日晚餐只吃了幾啖飯和半個橙，我好擔心。』」
「翌日早上，趁着替陳伯抹面和餵藥的時候，我問：『伯伯，太太說你近期胃口差了，是否有什麼不舒服呀？』一開始，陳伯不置可否，然而拖拉一輪，謎底終於解開：『我腳腫未消，走路差了，不敢下床去洗手間。知道你們很忙，又不敢叫你們帶我去。雖然有穿尿片，可是真的很不習慣，也不想別人替我清潔。所以不敢吃太多，不想常常有大便。』」
「聽罷，雖為陳伯體貼醫護人員而感動，但立即向他解釋進食過少可能引起血糖低及營養不足，後果可以更嚴重。我承諾要是他有需要去洗手間，只要按叫人鐘，我和同事們一定陪伴他去。事實上，整個病房護理團隊亦信守承諾。之後我再問陳太：『陳伯今天胃口怎樣？』陳太微笑回答：『他今日好好胃口，食完全部飯了！』」
早前筆者工作的醫院舉辦了一個「關顧故壇」，鼓勵醫院同事投稿，分享他們日常醫護工作點滴，尤其表現出以人為本、關懷備至、觸動人心的故事，並將這些故事集結成電子版的《關顧故壇文集》。參與同事出乎意料地踴躍，有醫生、護士、專職醫療、病人助理、不同科室，還有外展同事。上面兩個故事便節錄自該文集中的作品。
除了自己醫院同事之外，還有兩名參與「大灣區醫療人才交流計劃 」的內地護士，同樣分享了她們在筆者醫院工作的一個經歷。
銘記於心
「在病房每天看着患者來來往往、川流不息。休息一天回去，病房的病人就換了一大半，如此大的出入院量，讓我們和病人沒太長時間接觸。心想，直到出院病人也未必認得我。」
「有一天如常回到病房上班，中午探病開放時段，當走近其中一個病格門口的時候，聽到一位婆婆很大聲地對她女兒說：『不是這樣的，你根本不會做。』於是我過去了解一下發生什麼事，婆婆的女兒說，她想替媽媽把床頭弄高，好餵飯。不過，婆婆說女兒不會做，弄得婆婆不舒服，所以不讓她做。」
「那位婆婆看到我走過來，就指着我說：『她會，讓她來。』我便過去幫婆婆把床頭弄好，床尾桌和午餐都擺好。我好奇問婆婆：『你認得我嗎？』婆婆說：『當然認得，你餵飯給我吃呀！』不知何解，我聽見婆婆這麼一說，就有一種莫名感動。」
「其實婆婆有認知障礙症，她有時候甚至連家屬也不一定認得，然而，她竟然說認得我，而且還記得我曾經給她餵過飯。回心一想，當時婆婆不一定真的認得我，她可能只是認出穿我們這種顏色衣服的人──病房護士們皆穿上同一顏色的制服。即使多忙，大家也會和病房的長者們握握手，貼近他們耳朵說兩句，逗逗他們。看到其回應，能收穫不一樣的滿足感。」

醫護和病人之間發生的，或許絕大部分並非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但就是這些小故事，最能真實地體現每份關懷和愛心。篇幅所限，未能節錄每一個故事。就在這3個故事當中，筆者體會到，原來病人對醫護同事的一句叮嚀、一句多謝、一句問候、一句認同，儘管病人未必完全出於對同事本人的認知，他們仍然欣然接受，甚至銘記於心。
就這樣，叮嚀、多謝、問候、認同，除了彰顯關懷和愛心之外，也希望是對我們醫護緊守崗位、忙碌工作中的一點鼓勵。
撰文 : 天峯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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