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弧線
愛,那讓人心跳加速的情感,它並非一條筆直的道路,而是一條弧線。彷彿流星劃過天際,在黑夜中留下一道迷人的痕跡。
愛,是一場永無止境的追逐,一段恒久的轉折。它讓我們在彼此擁抱中找到歸屬,在溫暖對視中感到安全。縱使在風雨裏迷失方向,只要緊緊握住雙手,我們總能找到回家的路。
「愛的弧線」(The arc of love)是愛情專家Esther Perel一個廣播課程的命名。
Perel曾經與我同期跟隨在Minuchin門下。記得她年輕時就英姿颯爽,對於愛情和性的觀念,尤其突出。現在她已經是歐美著名的婚姻治療師,在網上多處都留下蹤影。炎熱夏日躲在家中,一邊聽她的課程,一邊回顧當年同門點滴,天馬行空,也是一種樂趣。
愛的弧線,或許蜿蜒曲折,時有坎坷,卻始終清晰可見。即使在黑暗中迷失,只要相信愛,一切終將康復。
多麼美麗的描述,誰不希望找到愛情?又有多少人真的找到?婚姻治療師主要工作,就是為沒生氣的婚姻打氣,讓當事人重新激發起對愛的憧憬與追求。
然而,怎樣替死氣沉沉的婚姻注入活力?各家各派都有不同心得。Perel強調在親密關係中需要保持適度獨立性,完全融為一體並非愛情的最高境界。尤其注重培養激情與新鮮感、尊重彼此的隱私空間,以及以建設性的方式管理矛盾等等。她的觀點,亦可說是代表歐美中產階層對婚姻和愛情的價值觀。
Perel對家庭治療師的最大挑戰,就是一般婚姻治療只談愛,不談性。而愛與性是婚姻基石,不可分割。
愛與性可以分割嗎?這是一個紛爭很大的議題!
有人認為愛與性是兩回事,可以有愛無性,也可有性無愛。
無愛也無性
同樣是愛情專家的吳敏倫卻強調:沒有性,就沒有下一代,人類便無法延續。
在他一篇〈整個浪漫帝國都在沉淪〉的文章裏,他說,一般人都以為「浪漫」這概念出自西方十九世紀的浪漫主義。其實男歡女愛之情,一早就存在於東方文化(否則我們何來這麼多人口),可見浪漫絕非西方文化的專利。
這一點我倒舉手贊成。不信的話可以參考《詩經》,這本收集了我們遠祖最原始的詩歌。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開始,處處表達前人對心儀人選來自內心的思慕之情,這不是浪漫是什麼?
不過,我認為東西方的浪漫形式各有不同演繹。西方的表達較為熱烈、形式化、沸沸騰騰;東方的表達卻較含蓄、理想化、投射式的。對於心中所屬,前者是強迫性地積極追求,後者是「求之不得,輾轉反側」的消極情懷。當然也有很多例外。
其實西方治療師,亦不停向東方哲學借鑑,像我們另一個老同學Peter Fraenkel(怎麼都是我的同僚?),就在他的治療過程中,引入了很多《易經》和《道德經》的教材。在其工作室內,放滿各種東方色彩的道具,包括一面大銅鑼,在夫妻爭鬧得不可開交時,大敲一下,立即鴉雀無聲。
要改善婚姻,必須雙方都有意願。問題是,現代夫婦,往往不但沒愛,也沒有性,只為了孩子而存在。這是十分悲哀的共處。家,都會成為製造孩子問題的搖籃。
吳敏倫指出,在過去數十年間,全世界的結婚指數都在下降,性行為亦不斷減少。英國一個大型民調表示,多於一半成年人每周只有一次性交。美國加州的民調也指出,50歲以下成年人,很多都趨向選擇節慾。香港情況尤甚,根據2022年家計會的統計,已婚或同居人士,平均每月只有3.1次性交,即每周一次都不夠。
不談情,不結婚,不生孩子。吳敏倫認為這是家庭系統瓦解及意識形態的改變所造成,也導致全球生育率低落的大危機。果真如此,將來還有婚姻治療師的需要嗎?
幸福很簡單
從我自己臨床工作的體會,大部分夫婦,對於精神伴侶仍存有一定尋求和嚮往。正正因為有要求,更加無法接受眼前人。要知道夢中情人只可在夢中尋,朝夕相對的是「黃面婆」或「糟老頭」。同床異夢,很多夫妻都沒性生活。許多妻子都選擇與孩子同床,即使他們已經成長。
孩子目睹父母婚姻生活的苦澀,皆說:我長大後一定不會結婚!
有位三十多歲的妻子對我說:「我像一隻叫春的貓,只求他親近我,其他都不重要!」
為了刺激丈夫,這女士到處勾引男人,並且在他面前毫不隱瞞,巴不得他在旁觀賞。我十分佩服這丈夫以不變應萬變的定力,亦很欣賞一個女性對性需要的率直。可是,畢竟愛情和性行為,都需要兩個人的配搭,除非你選擇自慰。一方對性渴求,另一方對性冷漠,陰差陽錯,不知造就了多少婚姻中的癡男怨女。
或許還是作家莫言對婚姻現實的總結,更加實際:「幸福是什麼?其實幸福很簡單,只有9個字:有家回,有人念,有飯吃。」
短短一生,百年後沒你也沒我。所以我們沒有時間去爭吵,去傷心,去斤斤計較。婚姻本來就是一場合作,珍惜眼前人,黃面婆就變得可愛了!
撰文 : 李維榕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