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的印記

47歲女士，有抑鬱症病史，也在痛症科跟進手術後的蟹足腫。蟹足腫是傷口癒合期間出現多餘的皮膚增生，形成疤痕增厚突起，可造成癢痛。但痛楚嚴重至要看痛症科，實屬少見。

她這次過來看手指關節疼痛。兩手關節痛已歷時數月，早上關節也有僵硬，未見有皮膚紅疹。我先安排抽血和手部X光，排除一下類風濕關節炎。她說關節痛很困擾，和蟹足腫一樣痛得厲害。她這種痛，再加上她那染成紅藍色的頭髮，背後總有一些故事。

我：「人生中你覺得最痛苦係咩時候？」女士：「都冇咩特別開心過啦。」

她一直都痛苦，沒有最痛苦。她向來獨身，父母從小只注視她弟弟。弟弟一直反叛，沒出息，但她對所有家庭成員很忠心，很用心照顧父母和看顧弟弟。弟弟現在已成家立室，有兩個孩子。她仍然在幫弟弟照顧他的孩子。

我：「你好似冇乜自己。你甘心咩？」她的眼淚湧出。

她很想得到身邊人注視她吧，頭髮的顏色就是一個提示。

我指着她身上的蟹足腫：「傷疤係咩？」她：「係傷口嘅印記。」我：「冇錯。呢個傷疤嘅痛似乎有另一層意義。擴大嘅疤痕，就好似你內心受嘅傷，一直累積，擴大緊。你表面傷口嘅痛，係身體幫你痛出嚟，係身體提醒你，要面對返內心嘅痛苦。」

「你要試吓將內心嘅痛苦表達出嚟，寫出嚟，或者講出嚟，然後話畀自己聽，我又放低咗一部分。放低咗，內心就會多啲空間可以儲返啲開心返嚟。要試吓畀返多啲時間自己，問下自己想要乜嘢，唔好永遠只係望住身邊嘅人。」

她帶笑離開診症室。其實很多痛症，很真實的痛苦感覺，都源自內心的痛楚。重點是要面對內心，不要逃避。

作者為家庭醫學專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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