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戀人
筆者有位護士同事終於要結婚了。
說「終於」,是因為他們的佳期查實已經延遲了一年有多。初時希望待疫情過去之後舉辦婚禮,但是即使到現在,似乎還是看不到絲毫疫情完結的跡象。「等了一年又一年,疫情下的生活既要復常,人生大事也避不了要與病毒共存吧。」
話雖如此,在疫情下的婚禮,實際上也很難完全「復常」。
同事慨嘆,雖然已經放寬部分婚宴的限制,但面對疫情起伏,尤其最近個案又有明顯回升,無論是主人家抑或宴會場地,都要承受一切由疫情本身,以及防疫措施所帶來的不確定性。
一生人一次的盛事,自然希望能夠邀請一眾親朋好友共同分享喜悅。「以往病房有同事結婚,整個病房除了要當更的同事都會一同吃喝盡興,就算是夜更同事都會早些到場恭賀一番才回醫院上班。但現在搞婚宴,反而不敢邀請太多病房同事,生怕萬一宴會中有人確診,同一個病房的同事變成密切接觸者,甚或大規模確診,整個病房運作和服務都很大可能受影響。」同事顯得萬般無奈。
「事實上,病房工作一向都很辛苦,以前不時會有同事結婚、生日、升職,就算沒有什麼特別原因都好,總會找到一些藉口『柴娃娃』吃個飯、搞搞活動,這樣對整體士氣和團隊性或多或少都有些好處。不過疫情不單令工作量倍增,同時減少了許多同事之間在工作以外的互動機會。
「此外,那些住在海外或者內地的親友又是另一個難題。雖說入境限制有放寬,但就現在來說,親友到港後3天都不能進入宴會場地,變相要他們提早3天來港,未必人人有這彈性。再者,疫情飄忽,萬一來到特別日子時,情況又有所改變,人家有可能會霎時間大失預算。反而內地親友容易處理,因為現階段根本不需要考慮。」同事雖然這樣說,但心底裏當然希望可以早日與內地通關。
其實最令同事深感忐忑的是住在院舍的嫲嫲。在疫症大流行之前,同事幾乎每星期放假那天都會到院舍探望嫲嫲,又或是嫲嫲會出來一齊飲茶。但疫情爆發之後,一來院舍探訪有了限制,二來同事自覺是「高風險人士」,實在不敢多見嫲嫲。直至早前疫情稍為緩和,同事才可以再有多些機會陪她。
「之前只能靠視像探訪,當院舍探訪放寬,我第一次再到院舍見到嫲嫲的時候,才驚覺她原來消瘦了許多。院舍職員說她原先是位很開朗活潑的老人家,不過自從疫症大流行之後,一切活動都減少了,見家人和朋友的機會也少了,視像探訪對她來說只能說是聊勝於無。」同事說到此時,眼眶也不期然有些水汪汪了。
同事當然很希望嫲嫲能夠參加婚禮,想嫲嫲也定必抱着同樣的希望。但有家人又擔心嫲嫲畢竟年事頗高,在人多還要除口罩的情況下,萬一受感染不知如何是好云云。
情緒困擾
說到這裏,同事卻竟然調皮地笑了一聲:「當初勸他們讓嫲嫲打疫苗,也不是又怕這個,又怕那個嗎?現在擔心嫲嫲感染之後會有危險,又是他們。不過算了吧,幸好他們最終也答應讓嫲嫲打疫苗,否則她即使可以從院舍出來,卻連茶樓也進不了的話,肯定會更加不開心。」
尚幸同事的嫲嫲雖然有血壓高和糖尿病,但在院舍中算是自我照顧能力較好的一群。一些行動不方便的院友,肯定更加容易有不開心之情況,不能夠見到家人對他們來說可能比病痛更難受。一旦院舍爆發,長者們或會被送去醫院或隔離中心,對這些長者而言,只會更添壓力,無論對心情或者病情,都是極大挑戰,更不用說當中確實有因染疫導致病情惡化、重症甚至生死攸關的風險。
只是香港另外還有不少獨居長者,又或是兩個老人家一起住,同樣因疫情延續而令人擔憂不已。
我和同事以往都會參與社區義工活動,去探望這類一老或二老的家庭,同事正正就是參與這些活動而認識他的未來太太。去到長者家中,有些是在古舊屋邨,有些是在偏遠村落,噓寒問暖之餘,會為長者們添置一些物資,又會幫他們做簡單檢查,並提示要準時覆診等。
無奈由於疫情,不少這類活動被迫取消,連長者中心也不時需要關閉,各種對長者的服務都無可避免地受到不同程度影響。
志願團體縱然有多些打電話去問候長者們,亦難以取代實體的問候和支援。除卻一旦染疫後變重症的風險之外,縱然能夠避過新冠感染,單單在缺乏支援、活動、關懷的情況下,長者們自身之身心靈健康都同樣叫人憂慮。
沒能做義工,兩口子拍拖活動亦深受疫情影響。疫情下多叫外賣,多用即棄餐具以及其他即棄用具,也多丟了網購的包裝紙盒。然而不少行業受到疫情打擊,做生意也好,打工仔也好,由最初以為只要捱過一段時間便可以,至現今仍然在疫情陰霾下,就連一些老牌電影院、旅行社、酒樓等也難逃倒閉厄運。在種種原因下,不少人都飽受情緒困擾,以致可能抑鬱成疾。
不過話又說回來,疫情同樣造就了不同範疇的發展機會,就以醫療發展為例,中醫的關注度和普及性,就在新冠疫情,尤其是應對「長新冠」方面獲得更大肯定。還有原本進行了數十年的mRNA研究,就為這次疫情快速研製新冠疫苗而被第一次實際應用,而這個發展更有機會延伸到更多其他感染疾病、免疫系統毛病以至一些癌症等的應用。
視像通話也是在疫情下急促發展的表表者。同事在疫情初期有段時間要到一線隔離病房工作,當時社區個案不似現在,他為了避免有機會感染家人,自己獨個兒住在酒店,也只能靠視像通話與家人保持聯絡。即使是女朋友,也得靠視像通話來解相思之苦,至於那些相隔兩地的情侶們就更加不在話下。
視像會議同時為在家工作提供可能性。在疫情之前,很多機構會認為在家工作行不通,但在新冠疫情下,不少人被迫或自願地改為在家中工作。
只不過,不是所有工種都適合在家工作,尤其是比較勞動性和基層的職業,也許這是間接造成不同工作階層染病機會有差異的原因之一吧。
削弱互信
在醫療服務方面,視像會議、視像探訪、視像診症,又或是遙距門診,亦在疫情下被加快推行。但無論如何,視像始終不能完全代替實體,還是要在特定框架內進行,包括不能用於新症、需要有安全的視像平台,以及避免需作身體檢查之情況等。暫時多用以減少部分病情穩定的病人使用實體門診,以騰出空間,冀有助縮短公院門診輪候時間。
另一個在疫情中依賴視像或遙距科技的地方,是學校。
同樣地,網課始終不能完全取代實體授課,畢竟很難掌握小朋友在網課的專注度,而且他們的學習除了課本知識之外,與其他人溝通和互動對將來成長和發展其實更加重要,失去群體學習機會對小朋友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但許多人未必留意到的是,表情其實對人與人之間的溝通非常重要,我們習慣透過表情去表達自己情感,同時判斷對方的情感。然而同事眼見這兩三年以來出生的小朋友,大部分不在家時都是戴着口罩,見到的人也大都戴着口罩,看得見的只有眼睛和眉毛,也就是說,有三分之二表情訊息被口罩掩蓋了。
有社會心理學家發現,這樣會降低我們正確判斷他人語言訊息的比率達五成之多,且有機會削弱彼此之間的互信。結婚之後想有小朋友,卻擔心長期戴口罩,加上網上活動多過實體互動,可能會對小朋友發展人際交往的能力造成影響。
事實上,新冠疫情爆發之後,的確改變了許多人們的生活習慣和模式,亦影響了人與人之間聯繫。
我們早已不能空等疫情過去,唯有把握現在,做應該做的事。
在此祝願同事有情人終成眷屬。
撰文 : 天峯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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