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衝出去（一）

小月一直不斷跟我列舉催淚彈對人體構成的傷害，我一邊聆聽她說話，一邊暗自評估其可能患上的疾病。
小月外表斯文，衣着打扮是典型上班族，不像是會參與激進社會運動的人，何解她會如斯在意催淚彈對身體的影響呢？原來小月個多月前受朋友邀約結伴到法國旅行，旅行途中遇上法國人民集會抗議政府對抗氣候惡化不力。
當時，小月與朋友各自去不同地方搜購手信，落單的她不幸逛到了激進人士抗爭的道路上，一枚催淚彈在距離她十多米的地方掉下，她除了感到不知所措，身體也出現不良反應，眼睛刺痛、不斷流淚、呼吸困難，喘不過氣……身旁不斷有人湧現，有些人以法文大叫她聽不懂的句子，有人則反方向地奔跑。
小月那刻只有一個想法：我會不會死呢？會窒息而死？會被人群踏死？還好當時有途人伸出援手，拉了小月到距離催淚彈較遠的範圍休息，更給她一樽水，小月稍作休息後，就被當地記者帶她沿着小巷窄路，半推半拖地跑到地鐵站。
我問小月︰「你現時會否突然於腦海中浮現當時畫面？」
她回答說︰「不時有此情況，通常是浮現人群奔跑的景象，初期僅限夢境，一覺醒來，就會忘記了。」她以為自己是驚嚇過度，心情未能平伏所致。
只是最近3個多星期，即使清醒時，甚或在工作時，也會突然閃過這事件的情景。有時，與朋友聚會看到電視正播着飲食節目，出現烹煮時冒煙的畫面，她也會突如其來地感到焦慮、緊張，手心冒汗，看到餐廳廚房傳出蒸氣，更敏感得有奪門而出的衝動。
我再問她：「你除了上述情況外，會否因行經某些地點時會有奇怪反應？」
原來小月從法國回來後，刻意改變了既定上下班路線，寧願多繞點路，也設法避開每天必經之隧道。
作者為精神科專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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