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動「預設照顧計劃」 尊重患者意願 從喪親經驗 反思晚期照顧需要

陳裕麗教授、劉智傑註冊護士、袁咏琪研究助理、何俊傑總主任、關諾文主任 | 2025-09-04

香港中文大學與香港社會服務聯會合作,進行了一項關於本地晚期照顧的研究,訪問20位在過去一年經歷喪親之痛的家庭成員。他們的分享,揭示照顧病危親人時所面對的種種挑戰,不僅反映出本地晚期照顧的不足之處,也突顯了推動「預設照顧計劃」(Advance Care Planning, ACP)的迫切性。

今次研究中的受訪者經歷,大致可分為3個階段:疾病診斷期、病情惡化期及生命晚期,每個階段都帶來以下不同的需要與困境。

診斷期 溝通困難

在診斷期,許多家屬表示未能具體了解病情進展及預後。即使直接詢問醫生,得到的往往是委婉地回應「難以說準」,令家屬無法及早安排,甚至在病人病情嚴重之際,溝通亦未有改善。有受訪者表示:「病房內沒人告訴我發生什麼事,究竟應繼續等、先回家、或找其他家人來探望?我又不敢問,那些醫護人員都很忙,不敢騷擾他們。」

另有受訪者誤以為父親在院舍時情況穩定,結果錯失了與父親道別的機會,加深哀傷與遺憾。他說:「直至現在我仍在想,應可處理得好些。」可見醫護前線團隊含糊的表達、未有即時交流資訊,都令到家屬束手無策。

惡化期 支援不足

面對親人病情惡化,家屬往往感到措手不及。一位照顧患有腦退化症父親的受訪者說:「我們並非醫療專業,不懂如何判別情況,是否需要送院?病人是否危險?」她曾在父親拒絕進食之時,仍照樣給他注射胰島素,導致父親血糖過低險些送命,事後醫護人員的指摘令她深感內疚。

另一位受訪者分享類近經驗:「我完全沒有接觸過爸爸患的這種疾病,但只有我一個人負責照顧,他剛插胃喉時,病情有什麼轉變也會很擔心,其實我不想送他去醫院,因為每次在急症室輪候要等10個小時以上,但我不懂得處理,只能不斷送他去醫院。」許多受訪者亦表示,不知道有需要時可向誰求助。

在病情惡化期,照顧者的壓力最為沉重,支援缺口更加明顯。有受訪者表示,在家人晚期極之需要個人護理支援時,要慌忙找老人院安排住宿,認為醫院不負責任。其中一位受訪者說:「老人家住院期間長期臥床及被約束,令他『手軟腳軟』,然後就被倉卒送出院。有為我們想過嗎?」

晚期 徬徨迷惘

到了患者的生命晚期,家屬面對治療選擇時更感到迷惘。有受訪者分享:「媽媽的癌症擴散,整日迷迷糊糊,我們都不知道什麼才是對她最好,所以大家投票,最後決定給她插鼻胃喉。」但事後才發現這治療並未能為母親添福或添壽,因為患者缺乏對晚期照顧意願的表達機會,所以家屬只可在缺乏指引下作出決定。

另一位受訪者憶述他患有晚期腎衰竭的太太接受急救的經歷:「在急症室時,我已不想(搶救),雖然救到,我覺得她很辛苦,張開嘴巴但完全沒反應。第二次就救不回了……做了心外壓半個小時,醫生跟我說她已經走了,然後不足一小時內她就被送到殮房。前後(兩次搶救)只相差15天,有什麼分別?」這段經歷他至今仍難以釋懷。

亡是生命過程的一部分,「預設照顧計劃」協助病人及早規劃,讓他們在生命最後階段得到尊嚴與舒適。(網上圖片)

以上分享揭示了晚期照顧中,家屬面對資訊不清、支援不足及缺乏準備的情況;相反,亦有一些受訪者感恩遇到一些社福機構,提供跨醫療專業的家居支援、及時的醫療設備租借服務,更為患者及家屬提供心理輔導,以及得到轉介至紓緩科跟進,還有朋輩自助小組的相互扶持,這些都令他們相對較少徬徨。

急須政策支持

要讓病人在生命的最後階段得到尊嚴與舒適,協助他們及早規劃是不可或缺的前期工夫,「預設照顧計劃」(ACP)是讓病患者、家屬與醫療團隊共同討論未來照顧安排的過程。透過預早充分的溝通,ACP能夠讓照顧安排更貼近患者本人的意願、減少晚期照顧的混亂與紛爭、減輕家屬的決策負擔與遺憾,以及促進醫療團隊與家屬之間的信任。

然而,目前香港的ACP推行仍處於起步階段,未有制度支援、專業培訓與公眾教育。我們需要更多政策支持,以及醫療與社福機構的積極參與,讓ACP成為照顧文化的一部分。

死亡是生命過程的一部分,沒有人能幸免。既然我們會為新生命的誕生作準備,是否也應在生命畫上句號前作好安排?「預設照顧計劃」是陪伴患者及家屬走過這可一不可再的旅程,實踐社會對生命的尊重。

撰文:陳裕麗教授、劉智傑註冊護士

袁咏琪研究助理_中文大學醫學院那打素護理學院

何俊傑總主任、關諾文主任_社會服務聯會政策研究與倡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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