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醫路歷程】感染及傳染病科醫生黃天祐 細數港人「疫苗猶豫」原因

吳雄 | 2021-07-05

新冠肺炎大流行,全球都在爭搶疫苗資源,防疫頂呱呱的香港人卻對疫苗耍手擰頭,更有地產商捐出千萬豪宅抽獎以吸引市民接種,堪稱疫情新常態下的奇聞。難道港人已適應世紀疫情下的壓力?
感染及傳染病科醫生黃天祐(Andrew),每日與病人共同抵抗奇難雜症,認為「疫苗猶豫」來自三大原因,希望港人趁早注射,皆因新冠病毒需要七成人注射,才能產生社區保護力……
新冠肺炎防疫工作被譽為「全球第一」的台灣最近淪陷,連日來向全球呼喚供應疫苗,一直戴穩口罩、公共醫療系統完善的香港,市民對疫苗注射依然態度審慎。政府訂購1500萬劑科興和復必泰,截至6月1日僅102萬市民接種第二劑,佔總人口的15.6%。

Andrew(右)希望港人不要再有疫苗猶豫,盡快注射新冠疫苗打敗疫情。(受訪者圖片)

接種率不到兩成意味着香港人的「疫苗猶豫」情況嚴重。「要有七成人接種,社區才有群體免疫力。」Andrew肯定地說。以色列注射疫苗比率世界三甲之內,疫情控制也理想,原因竟然與感染的人數多有關,「800萬人口,80萬人出現病症,而香港呢?只有1萬多。」
急切性愈大接種率愈高,可見香港人已是泰然自若。「疫苗猶豫,除了急切性,還有副作用、疫苗批准是否規範等三大因素。」Andrew表示公眾往往比較情緒化,一旦有人出現嚴重副作用,市民對接種就更加猶豫,而忽略了比較官方正式統計數據,其實沒有接種疫苗的人群因心血管病致病及死亡率比有接種者更高,如此看來,市民的信心易受外界報道影響。
一句話改變病人心態
事實上,過去也出現反疫苗的情況,大多針對疫苗的安全、效用和需要,近年加上市民對政府處事的信任度低,難怪疫苗猶豫特別嚴重。Andrew極反對以天然的方法抗疫,他憂心地說:「所謂天然抗疫,就是群體免疫力,可是有慢性病病人或長者,他們感染新冠後的死亡率很高。如果任由人們自然感染的話,可能最後社會達到有群體免疫力,但一批體弱的人很可能已經犧牲了,這樣不行。」
然而,Andrew希望盡快開放邊界恢復跨境旅遊,疫苗護照將必不可少,旅遊剛好是港人最大的注射誘因。「我經常聽到有人埋怨:好久沒有去旅行啦!將來多國陸續進行旅遊氣泡計劃,與其到時一窩蜂打疫苗,何不趁人少先打呢?」
Andrew和家人會透過音頻治療減輕生活和工作上的壓力,達至身心健康。(受訪者圖片)

政府如何說服市民去打針,有效的溝通扮演十分重要的角色。Andrew是感染和傳染病專科醫生,行醫以來,面對許多罕有病例,深明與病人溝通的重要性。他曾遇到一位有脂肪肝的病人,「體重200多磅,不減重的話,肝會纖維化。」
其他人屢勸不果,結果Andrew無意中與他分享一則小新聞,改變了這位頑固的病人,結果在4個月後減了40多磅。「連我自己都記不起來,他說我在早前覆診中,提及北京有位患上脂肪肝的母親,為救急性肝衰竭的兒子要作器官移植,她每天走路三四小時,最終成功減重恢復健康兼捐肝救了兒子。」
最能改變病人心態的往往是閒談,或者是情急智生的說話。「以前有位糖尿病人,細菌入血急需截肢,雖然家人、醫生護士都勸說做手術對他有利,但他就是聽不進去。我解釋了20分鐘也不能打動他。」Andrew回憶說。
最後在無計可施下,他細細聲在病人耳邊道:「你信我啦!我的名字叫黃天祐, 上天會保佑你嘅。他聽後點點頭,我還記得大家都呆了,想確定他是否真的同意做手術,結果再問一次還是點頭答應了,這一刻大家都開心拍手歡呼。我當時是沒辦法下的辦法,結果安了他的心。」

Andrew自小就喜歡向困難挑戰,感染和傳染病科最滿足他的志願。(受訪者圖片)

愛挑戰讀最冷門科目
其實,安心出行也好、安心接種也好,不能只是喊口號,而是真的令市民安心。Andrew遇到許多病重的病人,他又如何安慰和鼓勵對方?「首先,一定要真心關心病人,他有什麼需要,要聽清楚其訴求,關係良好,治療自然事半功倍。」
「我會用很多鼓勵的方法,如果可以的話,會捉住病人的手,這樣會比較親切。很多病人就算知道冶療或手術是有效的,但背後可能有很多恐懼和憂慮。希望自己盡量幫到他們減輕患病得來的壓力。」Andrew以前曾擔任香港感染及傳染病醫學會會長一職,有幸參與在香港的傳染病感染控制工作,推廣公共衞生,現時也接觸到不同專科的挑戰,能夠幫助病人的滿足感自然更大。

Andrew回想自己從醫之路,自小也希望跟隨母校皇仁書院很多師兄般從醫,但要到真正入了行才愛上這份職業。「在真實的工作環境下接觸很多病人,看到許多生離死別的情景,自己如果能幫到病人和其家人,令我感受到愈來愈重的使命感,也很開心。」
他自小就愛挑戰,不像很多內科醫生選擇熱門的腸胃科或心臟科,而是揀選了最冷門的感染及傳染病科。「記得我在選科時,是這一科剛開始在港成立。感染及傳染科是跨系統的,我覺得很有趣,我自小就喜歡思考和接受挑戰。」

Andrew(右)進修公共衞生碩士課程時,跟隨已故的John Bartlett(左)教授深造臨床技能。(受訪者圖片)

澳洲實習幫愛滋病人
從書本學習到的細菌、病毒和寄生蟲,有些是一輩子也不會遇上的,做這專科有多些機會接觸到世界各地不同的病症,如剛診斷和醫治了到非洲旅遊時被蟲咬而染上羅阿羅阿眼絲蟲病的病人,使他眼界大開。他讀醫時香港的愛滋病例開始增加,「我還是醫學生時去澳洲實習,剛好就是去研習愛滋病,當時已很有興趣幫助愛滋病人。」不過,感染及傳染病專科還涉及不明原因發燒診斷、抗生素處方、疫苗、感染控制、性健康及預防等,堪稱是臨床與公共衛生皆涉及的專科。

2003年4月,大女兒在沙士高峰期出生,Andrew和太太穿上保護衣拍下全家福。(受訪者圖片)

2003年沙士爆發時,Andrew在瑪嘉烈醫院工作,「當時連什麼病毒都不知,但已有很多患者送入院。今次情況則不同,很早就發現是冠狀病毒,也許跟基因排序、分子診斷等科技的進步有關吧!」Andrew認真地說。「不過,上次受影響地區主要是香港、內地、加拿大等,但今次卻是全球性;上次沙士病毒不到半年消失,今次卻已超過1年。」Andrew擔心一旦病毒幾次變種後傳播性會更高。
「病毒變種本來不是新鮮事了,因流感也每年都在變種,可能將來變成日常生活都要面對這病毒。我覺得它將來或會流感化,可能將來的疫苗會愈來愈好,說不定每年都要打疫苗。」Andrew推測說。他表示香港經歷沙士後為醫療系統帶來新考驗,今次則是全球人類進入新常態。
「沙士改寫香港醫療系統運作模式,從感染控制制度及醫院病人分流等都加以注重,我後來去其他國家的醫院參觀,相比下香港真是數一數二。例如我們分流發燒病人,已建立可行制度,很多國家還未做到。上次沙士reset了醫療系統,今次reset整個地球。」但港人對疫苗的心態還未reset。
整體而言,他對這場抗疫戰樂觀,「很多國家實行社交距離,還有封城,接種率高的地方,新症和死亡率大幅下降,這些都是強心針。多國能在短期內研發疫苗,本身就是奇蹟,希望能盡快減少新症,讓大家都歇息一下吧!」
感染及傳染病科醫生黃天祐細心與病人溝通,治療過程自然事半功倍。(吳楚勤攝)

黃天祐(Andrew)小檔案
出生地點:香港
專科:感染及傳染病科
學歷:香港大學內外全科醫學士、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公共衞生學碩士
興趣:閱讀、音樂

撰文:吳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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