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養陽 省酸增甘

農曆年初四（2月4日）為立春日。立春是廿四節氣的第一個節氣，自此萬物復甦，生機勃勃，少陽升發。按中醫理論，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春季屬木，對應五臟為肝。人體在順應四時天氣變化之下，食養之道，是養陽益肝護脾。

（唐）孫思邈《千金要方》提出，「省酸增甘，以養脾氣。」因五行之中，木剋土，肝為木，脾胃為土，若肝氣與肝火太盛，則會傷及脾胃。甘（甜）味入脾，能健脾保胃，故春季減食酸性食品，適量進食甘甜之物，以防肝氣過盛傷及脾胃，幾乎是古今養生家的共識。

《素問．四氣調神大論》說：「春三月，此謂發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夜臥早起，廣步於庭，被髮緩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殺，予而勿奪，賞而勿罰，此春氣之應，養生之道也。逆之則傷肝，夏為寒病，奉長者少。」這番論述無疑是傳統中醫文化所揭示的春天養生基本法則，亦為養陽之道。在回暖的日照下，早起闊步於庭院，舒暢身心，感受與吸收大自然的生機，神志煥發，順天道而行，便取得應時之變的調養效果。人若違逆「東風解凍、蜇蟲始振、魚陟負冰」的入春發陳之機，損及肝氣，到夏天就會生寒病，並損及夏令「茁長」之氣。

關於春季食養，於陽氣初生之時，宜偏溫陽發散的食物，如葱、蒜、新韭、芫茜、薑等有香味的蔬菜，以助升發肝木之氣。減食酸性食物，因酸入肝，具收斂之性，不利陽氣的升發；陽氣升發不暢，便有損肝氣的疏泄功能。此外，立春後，也宜吃清解裏熱的食物，由於寒冬之時，人們穿厚衣，吃禦寒補益之品，體內積熱，一旦為春天風氣所動，可能失序向外發散，導致頭昏漲、煩悶；胸脅滿，四肢重滯等不適，因而吃些甘凉滋陰、清理一下裏熱的食物也適宜。

肝臟的功能特點，是升發陽氣、喜條達疏泄，惡抑鬱。因此，順應春天升發之氣，須重視神志調養，避免思慮過度，煩惱入心，若終日憂愁不止，難免影響肝臟的疏泄功能，由是損及其他腑臟的功用，導致病患。

長青關鍵

（清）徐文弼在《壽世傳真》一書中，引述繆仲淳在《神農本草經疏》中的觀點指出，脾胃為後天元氣之所出，胃主納，脾主消，當脾臟受損，復元的方法，可以「調其飲食、節其起居、適其寒溫」，但更重要是「戒暴怒，使肝無不平之氣，肝木和，則不賊脾土矣」，說明肝和對人體保持健康狀態的重要性。

再看深一層，肝為乙木，腎為癸水，水生木，故肝與腎同源，肝腎的親密性，不光是「母子關係」，更在於「精血互化」。

肝藏血，腎藏精，精血互相滋生，腎精充足，則肝血得到滋養；肝血充盈，可促血化精，腎精才能得以充盛，換言之，血的化生有賴腎精的氣化；腎精充盈有賴血的滋養，人的一生損耗最大的是肝，因此護肝是生命長青的關鍵所在。春三月，和養肝氣，是應時節養生之道。

據孫思邈按月調養法提到，「正月腎氣受病（衰頹狀態），肺氣微弱，宜減酸增辛，增鹹助腎補肺，以養胃氣。天氣下降，地氣騰升，草木萌動，勿伐肝氣。二月腎微，肝旺戒酸增辛，鹹助腎補肝，宜清去痰，泄小水，表微汗，以散玄冬蘊伏之氣（熱氣）；三月腎氣已息，心氣漸臨，木氣正旺，宜減甘增辛酸，補益精氣，陽氣發泄，懶散形骸，順天應時。隨百卉而俱發」，孫真人對春天3個月如何進行五味調和的食養，作出了參考指引。三月當木盛旺之時，則增酸，以酸收斂固澀之性，對升發之極勢加以約朿。南懷瑾先生在《小言黃帝內經與生命科學》中論五氣五味指出，「天食人以五氣，地食人以五味。五氣入鼻藏於心肺上，使五色修明，音聲能彰；五味入口藏於腸胃，味有所藏，以養五氣，氣和而生，精液相成，神乃自生。」解釋了氣味對人身調養作用的道理。

肝鬱氣滯

觀乎現代城市人生活緊張，工作壓力大，常抑鬱，易造成「肝鬱氣滯」，由是激發肝火，肝火盛，則肝木就去剋脾土，表現為肚脹，食慾不振；肝氣鬱積，血氣無法運行至四肢末端，手腳冰涼；肝傷易怒、心煩、失眠、頭暈目眩、身困乏力，女性月經不調等證狀。《太平惠民和劑局方》有一方解肝鬱血虛、健脾的「逍遙散」，其組方主要有柴胡、當歸、甘草、伏苓、芍藥（白）、白朮等。服用時燒生薑一塊，少許薄荷。

柴胡性微寒，味苦，歸肝、膽二經，可疏肝解鬱；白芍，性微寒，味酸苦，入肝、脾二經，功能養血斂陰柔肝；當歸性溫，味甘辛，入心、肝、脾三經，具補血的作用。血和則肝和，血充則肝柔，而薄荷和生薑辛發之性味，也有助於發散鬱結。由「逍遙散」組方所用藥物的性味來護肝解鬱，從中可以讓人得到「調養肝臟」的啟發。

南宋末詩人陳著有一首《浪淘沙．立春日賣春困》。春困，是春天來臨後，人類適應自然而出現的昏沉欲睡的生理現象。古代江浙一帶有「賣春困」習俗。「窗影弄晴紅（筆者注：晴紅指艷陽），歡笑成叢，一聲春困到衰翁。回首太平兒戲事，雨過雲空。人世暗塵中，如夢方濃。也須留取自惺憁（惺憁，清醒警覺）。試問若教都困了，誰管春風。」詩人作詞於晚年。是日立春，艷陽日麗，歡笑成群，但筆鋒一轉，一聲春困到衰翁，隨即由賣春困喚起對人生的思考，點出題旨，浮華塵世事如過眼雲煙，無常虛幻，做人要保持清醒和警覺。《易經．乾卦》，「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在禍福成敗可定未定之際，終日小心謹慎，晚夕還戒慎反省，雖有險，不成禍。新的一年，也祝願一切「厲無咎」！

撰文：余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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